【3·31特别推出】跨性别群体的生存问题评述|跨讲坛第26讲
文|Wendy YUAN
今天是国际跨性别现身日(International Transgender Day of Visibility),该节日的创立旨在呼吁公众关注跨性别群体。
2016年发布的《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》认为,「性少数人群依然生活在阴影当中」,不少性少数群体(Sexual Minority)因自身的性倾向、性别身份和性别表达不被主流社会接纳包容。[1]
而跨性别群体作为性少数群体的一部分,其生存空间同样受到挤压,面临的生存问题包括但不限于:① 面临扭转治疗;② 面临校园霸凌与校纪处罚;③ 劳动权益被侵害;④ 面临恐跨威胁;⑤ 面临隐私曝光。
在这个具有重要意义的日子,本期跨讲坛关注当下社会中跨性别群体切实面对的生存危机问题,对跨性别群体的生存困境进行描述分析,希望为跨性别群体的赋权运动献一份力。
象征跨性别群体的蓝粉白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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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业生存威胁
——劳动权益被侵害
马克思曾说,劳动创造世界。一份薪资合理、受人尊重的工作,可以给人赖以生存的物质保障和辛勤劳动的自我实现价值(Self-actualized);然而对于跨性别人群来说,针对性别身份的职场歧视常有发生,或直接,或间接。
2017年北京同志中心和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合作发表的《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报道》的调查结果显示,跨性别人群的失业风险约为社会其他人群的3倍,24.58%的工作环境对跨性别者不友好;而进一步划分之下,跨性别女性面临的职场困境最为严重。[2]
在这种情况下,劳动力市场的排斥和职场领域的不平等待遇损害了群体的劳动权益,使跨性别群体被职业边缘化。
跨性别群体的劳动权受到法律保护。我国《劳动法》明确规定:「劳动者就业,不因民族、种族、性别、宗教信仰不同而受歧视。」
如今,面对就业歧视,跨性别群体越来越倾向于向法律寻求帮助。
中国首例跨性别就业歧视案发生于2016年4月。原告是一名跨性别男性,因「爱穿男装」被工作的体检中心辞退。根据原告的电话采访,其师傅说「我们是一家健康体检机构。如果我们的雇员看起来都不正常,我们怎么向顾客提供服务?」。[3]
2019年,中国首例跨性别平等就业权纠纷案于杭州开庭。原告认为公司因自己的跨性别女性身份而开除自己,损害了她的平等就业权。
现有的法律可以切实地保护跨性别劳动者吗?学者窦江涛和王琳琳以跨性别劳动者劳动争议案件为研究对象,反思了跨性别就业纠纷案件与当前法律法规的互动关系。
两人认为「跨性别劳动者在遭遇就业歧视时面临法律空白、救济受阻的困境」;但另一方面,虽然目前的法律法规没有对「跨性别劳动者」和「跨性别劳动者不受就业歧视」的明确定义和详细规定,但是跨性别群体的劳动权会通过具体的法律解释被保护起来,即「跨性别劳动者不受就业歧视系法律应有之义」。[4]
具体的司法认定方面,学者提出了劳动争议案件中歧视性解除劳动合同的两大审查要素,分别是「用人单位的解除行为是否构成差别待遇」和「用人单位的解除行为是否具有合理理由」。[5]
这两点也有助于跨性别劳动者在工作实践中进行先行的判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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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校内部的不平等权力对抗
——面临校园霸凌
校园霸凌(Campus Bullying)是性质严重的社会问题,其中霸凌者处于支配地位,与被霸凌者处于不平等的权力关系之中。
近年来,校园霸凌事件频发。根据《校园暴力司法大数据专题报告》,2015年全国各级人民法院一审审结校园暴力案件共计1000余件,2016年和2017年案件量有所下降。[6]
何为校园霸凌?从动作主体来看,学者孙晓冰和柳海民描述了校园霸凌的定义,即「校园霸凌主要包括霸凌者(Bully)、被霸凌者(Bullied)、协助者(Assistant)、旁观者(Outsider)在学校环境的氛围下所形成的对被霸凌者在生理上、心理上、物理上的伤害」。[7]
跨性别群体在校园内遭遇校园霸凌的比例较高,这里有一组触目惊心的真实数据:2016年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(UNESCO)发布的数据显示,大约85%的性少数群体在学校遭受了基于性别的暴力,其中45%的受害者因此影响了学业,甚至是辍学;而在中国,这个暴力行为发生率是40%。
反校园霸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议题,与政府、社会组织、校方、教师和同学都分不开关系。针对恶劣的校园霸凌,社会各界都在寻找最优解。
从整体治理框架来看,学者朱焱龙强调反霸凌网络的协同作用,主张实施以「『学校主导、司法预警、专业介入、家长参与、协同施策』为内容的本土性校园霸凌治理方案」。[8]
法律层面,在中小学校园中,校园霸凌案件中的霸凌者几乎都为未成年人。
《法制日报》于2016年发表评论,认为有关部门可考虑「降低刑事责任年龄标准,将校园霸凌事件纳入刑法规制」,用法律惩罚「屡教不改的『校园小霸王』」。[9]
「最好的报复是美丽,最美的盛开是反击」,希望玫瑰少年的悲剧不再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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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份认同困境
——面临恐跨威胁
跨性别群体面临的又一个生存问题是恐跨。
恐跨的全称是跨性别恐惧症(Transphobia),指的是对跨性别议题和跨性别群体的恐惧情绪,可延伸表现为对跨性别群体的歧视(Discrimination),具体「可以是情绪上的厌恶、恐惧、暴力、愤怒,或对于不符合社会性别预期引起的不适」。[10]
「JK罗琳恐跨言论事件」是一个经典的社会恐跨案例。
2020年,哈利波特的作者J.K.罗琳的推特提到了一篇文章——《呼吁:在后疫情时代为来月经的人创造更平等的世界》(Opinion: Creating a more equal post-COVID-19 world for people who menstruate)。
这篇文章呼吁公众关注后疫情时代下弱势群体月经贫困的问题,认为女孩(Girls)、女人(Women)和部分非二元性别群体(Gender non-binary persons)都是会来月经的人(People who menstruate)。
而J.K.罗琳对「来月经的人」(People who menstruate)的用词表达了意见:来月经的人是Wumben?Wimpund?Woomud?(注:这三个词都不是正确写法,是Women的变体。)
网友也因此认为,她是反跨性别激进女权主义者(Transgender Exclusionary Radical Feminist,即TERF)。
跨性别恐惧症还存在于跨性别群体自身,是一种对自身跨性别身份的不接纳,不愿参与群体活动,更不愿与群体内部发生社会关系和情感联系。
这份厌恶从何处来?除了内部因素,跨性别者对自我性别身份的恐惧,还有外部因素的推动作用。个体将外部的力量向内消化,这个过程在心理学领域被称为内化(Internalizing)。
微信公众号跨儿心理指出,「我国很大一部分跨儿在一定程度上内化了社会的负面态度和偏见」,从而出现内化跨性别嫌恶(Internalized Transnegativity)现象,严重时会致郁,甚至自残自杀;而群体内部中,跨性别女性内化跨性别嫌恶程度最高。[11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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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庭、学校、同辈群体……这类社会化中介都可能成为内化的外部因素。
以青少年为例,心理学研究普遍认为家庭是青少年的内化的最主要外部因素。
正如学者徐夫真等人所说,青少年的消极内化与母亲「拒绝、否认、苛刻要求、过度保护等消极教养」有关。[12]
然而,许多跨性别者在家庭内部的生存处境也不太乐观。
《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》显示,家庭对性少数群体的接受程度最低、歧视发生率最高,低于工作场域和学校场域,另有57.6%的受访者表示家人不接受自己的性少数身份。[13]
在恐跨的阴影下,跨性别群体的心理健康情况同样令人担忧。学者夏楠和刘爱忠指出,在经历了一系列负面经历和偏见事件后,跨性别群体易出现心理健康问题,主要心理问题有「抑郁和焦虑、自杀、药物滥用」;两位学者也强调了,社会支持对增强跨性别群体幸福感的重要性。[14]
究其原因,恐跨的根源在于对跨性别人群的不了解和误解。
每年的5月17日被定为「国际不再恐同恐跨恐双日」(the international day of no longer fearing homosexuality, transgender and bisexuality),人们也意识到了消除恐跨需要更多了解和沟通。
互联网为这份沟通搭建起了数字化的桥梁。2022年,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。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(CNNIC)发布的第49次《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》,我国网民规模达10.32亿,较2020年12月增长4296万,互联网普及率达73.0%。[15]
互联网技术的普及有助于跨性别赋权运动的线上开展,增强公众对跨性别群体的了解。
一方面,网络媒体为跨性别群体赋权。在虚拟网络空间,网络新媒体关注跨性别群体的处境,报道跨性别议题,有助于提高跨性别群体的能见度,使其不再失语。
另一方面,社交媒体的兴起为跨性别媒体搭建了发声与交流的平台,社会关系的建立不再受限于时空。
在社会文化不断进步的今天,笔者希望可以出现更多包容的社会支持和平等的社会服务,每个人都能「生而自由,活在爱里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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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献
[1]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“亚洲同志”项目、北京大学社会学系以及北京同志中心. 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[R]. 北京:北京同志中心, 2016.
[2] 北京同志中心、北京大学社会学系. 中国跨性别群体生存报道[R]. 北京:, 2017.
[3] 宋宇. 美媒:中国跨性别者遭遇就业歧视 因穿男装被开除[N]. 参考消息, 2016-04-16.
[4] 窦江涛,王琳琳.跨性别者被歧视性解除劳动合同的司法救济[J].人民司法,2021(22):34-36.
DOI:10.19684/j.cnki.1002-4603.2021.22.018.
[5] 窦江涛,王琳琳.跨性别者被歧视性解除劳动合同的司法救济[J].人民司法,2021(22):34-36.
DOI:10.19684/j.cnki.1002-4603.2021.22.018.
[6] 中国司法大数据研究院. 校园暴力司法大数据专题报告[R]. 北京, 2018.
[7] 孙晓冰,柳海民.理性认知校园霸凌:从校园暴力到校园霸凌[J].教育理论与实践,2015,35(31):26-29.
[8] 朱焱龙. 校园霸凌的社会生态和协同治理[J]. 中国青年研究,2018(12):93-101.
[9] 史洪举. 惩戒校园霸凌不该成为孤例[N]. 法制日报, 2016-12-20.
[10] 施晓婷,蔡泳. 跨性别女性HIV感染风险及相关因素研究进展[J]. 中国艾滋病性病,2020,26(01):106-109+96.
[11] 跨儿心理.咨询手册第2篇|跨儿产生的内化跨性别嫌恶[EB/OL]. [2019-09-30].
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ZT80-pi2-HcBTmsc6Yg2oQ.
[12] 徐夫真,张玲玲,魏星,张文新,陈亮,纪林芹,陈欣银. 青少年早期内化问题的稳定性及其与母亲教养的关系[J]. 心理发展与教育,2015,31(02):204-211.
[13]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“亚洲同志”项目、北京大学社会学系以及北京同志中心. 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[R]. 北京:北京同志中心, 2016.
[14] 夏楠,刘爱忠.跨性别者的心理健康问题(综述)[J].中国心理卫生杂志,2021,35(03):231-235.
[15]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.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[R]. 北京, 2022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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